我倒了杯冰牛奶,回到空蕩蕩的客廳,面對40吋大的電視坐下。
40吋的投影電視,是愛看電影的老媽堅持買下的。
雖然她用的名義是怕我們太長看小電視而弄壞了雙眼。 (是小電視不是小電影)
十月下旬的天氣,白天很熱,入夜之後卻又有點涼。
我將身體塞進了客廳沙發,一邊啜著牛奶一邊看著螢幕上的西裝男子。
「首先我們就先從信件的內容開始介紹吧。
題為手機殺人的這封信件,大約是從今年一月起在網路上出現……」
「嗯…今年一月啊,那時候剛好是學測的時間。」
我看電視時有對著電視自言自語的習慣。
不過跟別人一起看時卻又安靜的很,我真是個怪人。
說也真巧,這封信開始紅遍網路的時間正好是我為了準備考試而封印網路的期間,
也難怪我對這東西一無所知了。
「最初好像是某個網友的惡作劇,在信件中寫到『午夜時分撥出自己的號碼,
可以撥通到死神那裡,祂可以幫你殺掉你所討厭的人。』……」
這部分跟今天凱哥說的一樣。
死神如果脫下黑袍,除去鐮刀,我看一定長的跟公家機關那群腦滿腸肥的公務員一樣,
我這麼想像著。
「儘管多數人都不信這種一聽就假到不行的網路謠言,卻出現了完全相反的現象
───信件被大量轉寄出去。」
名叫森靈的主持人兩眼直視鏡頭,好像真的在看我一樣。
「我想,其中應該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或許一開始轉寄的那個人只是覺得很可笑而轉,
然後其他人也覺得很有意思繼續轉給別人,就這樣信件開始歡樂地在網路上流傳。」
什麼嘛,我還以為他眼神那麼認真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理由。
網路的轉寄信件不都是這樣嗎?這道理大家早就知道了。
如果猴子會用電腦,我相信牠們也會明白這個道理,還需要這樣煞有其事地介紹嗎?
我喝了一大口牛奶來表達我對這節目的不爽。
主持人似乎是發現自己說了沒有重點的廢話,在攝影機前沉默了一小段時間。
「……大多數轉寄的人都是抱著無聊當有趣的輕視態度。
不過人心是很奇妙的東西,在那些人的內心深處,其實都潛在地接收了這項訊息。
此時有一個人,一個極度怨恨某人的人,相信了這封信,在半夜撥電話給自己。
當電話真的接通時,一切都開始不一樣了。」
我坐直了身子,窗外突然吹進一陣涼風,窗簾輕快地飄逸著。
當電話接通時?這怎麼可能啊?真的打給死神了?現在是在說鬼故事吧?
其實我並不清楚這節目的走向,也許只是個作假的靈異節目,
就像其他電視台有的那種。
因為在無預警的情況下聽到這種詭異的事,不由得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絕、絕對不是因為我生性膽小不敢聽鬼故事而且半夜會做惡夢的關係喔。
「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今年四月在某大學男生宿舍發生的離奇死亡事件?
腳踏兩條船的死者在宿舍與女友談判,之後被發現陳屍在房間內。
死者身上沒有外傷也沒有內傷,心臟就像突然罷工似地停止了。」
這新聞我有一點印象,記得那女的最後因為罪證不足而獲判無罪。
會有印象是因為當時死者家屬不肯接受這項判決,憤而抬棺抗議,弄得沸沸揚揚的。
「事隔不久,死者女友在網路日記上寫著,談判前一晚她曾經撥電話給自己,
而且確實有人接起了,電話另一頭是一種異常尖銳、像裝過變聲器後發出的聲音。
她也嚇了一跳,不過還是顫抖著說出死者的名字,隔天死者即離奇死亡。」
媽的看到這裡,我的心已經毛到不行,怎麼都九點多了還沒人回家啦,很討厭耶。
如果這是杜撰的就已經夠詭異了,若是真的那不是要嚇死人嗎?
這節目一定是用現在很流行的這封信編造出的鬼故事,不然一定是某種巧合。
我、我可不是被嚇大的。
「這篇驚人的自白日記撼動了整個網路世界,原本有些沉寂的手機殺人信件再度大量
流傳,約有數十萬網路使用者閱讀過這封信。而這又代表著什麼呢?真的有死神嗎?」
主持人的臉色比剛才更加嚴肅,應該是要進入今天的主題了吧我想。
我把剩下的牛奶喝光,因為我怕等等會太過緊張而把牛奶打翻。
「前幾天的主題中提過,人的想像力其實具有強大的能量。
同樣地,人的信念也是一樣。今天換作是一個不相信死神的人撥了電話給自己,
電話是不會撥通的。雖然很奇妙,不過這就是信念強弱帶來的差異。
有些東西,不是因為存在才去相信,是因為相信所以存在。
例如狼人、吸血鬼、死神等都是如此,因為有人信這些傳說,所以他們存在。」
「不是因為存在才去相信,是因為相信所以存在……」
我從沙發上坐起,小聲地重複主持人剛才所說的話。
所以那女的是因為相信信件上所寫的,所以才能打給死神?真的假的啊?
我一直很相信幻視電視台會播A片啊,為什麼打開來卻是這種節目?
這種看似有理其實無理的說話方式真是太討厭了,讓我想起葉教授的節目,可惡。
我無趣地關上電視,把白濁的杯子拿進廚房沖洗,關起客廳的燈,洗澡去。
洗澡前我將好幾個月沒開的電子郵件信箱開啟,希望能一睹手機殺人信件的真面目。
洗完回來一看,還真讓我傻眼。
一整面的「手機殺人」轉寄郵件,塞滿了信箱的第一頁。
轉寄的人各式各樣,凱立、品喵、流川、晴子、阿狂、煙鬼、芹羽、小蔓、詩涵,
幾乎認識我的所有高中大學同學都寄過,時間從七月到十月初都有。
除了認識的人以外,還有其他不認識的人轉寄過來,好像是朋友的朋友之類的人。
想不到在我沒注意到的世界中,竟有如此讓人瘋狂的事物。
忽然感到有點難過,自己好像是跟不上流行的老頭子一樣。
不過在難過之外,我更感到恐怖。
看著整面駭人的信件主旨,一種說不出的恐怖襲上心頭。
殺人耶,這麼嚴重的東西居然像是開玩笑一樣地在網路上輕易轉寄。
而且在真的有人因此被殺後更是大肆流傳,這個社會是怎麼了?這麼愛一窩瘋?
如果是膚淺人芹羽也就算了,連很有主見不會隨波逐流的流川跟品喵竟然都跟著轉寄。
手機殺人的影響力完全超出我的想像範圍之外。
我感到一陣莫名的憤怒,將信件全部刪除。把殺人說的像遊戲一樣,太荒唐了!
半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自從知道手機殺人的事情,看了幻視電視台之後,心情就一直很差。
一整個悶,悶到很想揍人。
雖然從以前我就知道群眾是盲從的,可是這次的事情卻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那個叫森靈的主持人還把事情說的那麼詭異,還有那篇網路日記更是詭異到了極點。
搞不好只是某個有心人把這兩件事情搭在一起瞎掰出來的文章罷了,我這麼告訴自己。
「不是因為存在才去相信,是因為相信所以存在。」
主持人說的這句話莫名奇妙地在我心中不停迴響著。
我才不信這種東西呢,什麼手機殺人什麼死神的。
誰敢再跟我提這個我就揍他。
「你們昨天有看幻視電視台嗎?在講手機殺人耶。」
隔天中午吃飯時間,多嘴的芹羽提起了昨天讓我很不爽的東西。
我當場放下筷子,站起來對著芹羽的臉轟了一拳,頓時血流如注,驚叫四起。
大夥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替芹羽止血,sian過來痛罵我神經病。
沒有啦我亂說的,我只是靜靜看了她一眼後,繼續扒著我的排骨便當。
「有啊我有看,有點無聊說。」詩涵咬了一口青菜,小蔓點點頭。
「我是沒看啦,不過手機殺人是說之前網路上很紅的那封信嗎?不是很久了?」
羽璇喝了口茶,一臉疑惑地反問。原來她也知道這封信。
「健銘呢?」芹羽大口塞進一顆肉丸子,真不像女孩子的吃像,sian皺皺眉拍了她一下。
「我有看完,我覺得主持人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耶。」健銘把玩著筷子,他已經吃完了。
「喔喔健銘你真好,都肯陪我ㄧ起看。」芹羽半開玩笑似地撒嬌,我乾笑了幾聲。
「笑什麼笑啦你?你應該也有看吧你這色胚。」
「屁啦,我、我才不想看那種東西,一、一聽就很無聊。」我真的很不適合說謊。
「你們在說什麼啊?幻視電視台是什麼東西?」
棋函放下飲料,一臉疑惑。熊哥坐在旁邊吃著第二個便當。
今天三四節是共同課,所以上完課後我們九人會一起吃飯,看起來聲勢浩大。
一張長型的方桌,一面坐著芹羽、sian、詩涵、羽璇、小蔓。
另一面坐著我、健銘、熊哥、棋函。
「是一個介紹很奇怪東西的電視台啦,你也以為是某個色情網站對吧?」
明明是在跟棋函說話,芹羽卻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看、看三小蜜蜂啦!
「沒有啊我沒聽過。」棋函真是天生的說謊高手,臉不紅氣不喘地繼續喝著飲料。
「所以那節目昨天在介紹手機殺人喔?」熊哥吃完第二個便當,邊說邊翻開旁邊的書包。
當我以為他是要拿出第三個便當時,熊哥拿了紙巾出來,原來是要擦嘴巴。
「手機殺人?那是什麼東西?」慢條斯里吃著乾麵的sian,突然抬起頭來發問。
「這話題已經持續有點久了耶,慢吞吞sian。」芹羽打了一下她的頭,笑聲響起。
想不到sian也不知道手機殺人,大概是因為她六月才從沙烏地回來台灣吧。
芹羽很快地幫她說明,也提到了節目中「因為相信所以存在」的概念。
sian聽到那句話時,也低聲重複了一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跟我一樣耶,對那句話特別有感覺。
「咦?幻視電視台……是illusion tele嗎?」sian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打斷了芹羽的話。
「你是說英文嗎?好像是耶,沒注意看。」芹羽歪著頭想了想。
「這電視台沙烏地好像也有,也是介紹一些奇怪現象或理論之類的,很無聊的電視台。」
「真的假的,會不會太厲害了?國際性的電視台?那怎麼會這麼無名?」
大家都對這奇妙的巧合感到很有興趣,視線投射到sian身上想聽她怎麼說。
基本上,大家都很喜歡聽sian講她在沙烏地的趣事,畢竟從那裡回來的人很稀有。
上次就聽過她講小時候在那邊遇上波灣戰爭的事。
那時聯合國下令撤僑,他們全家住在離戰區很遠的地方,附近都是美軍跟英軍。
飛彈呼嘯而過,在遠方爆炸燃燒,響起的劇烈地鳴震的家中窗戶嘎嘎作響。
大使館附近的軍警荷槍實彈,機場也都是手持衝鋒槍的士兵。
聽的大家一愣一愣的,感覺超酷,但是也超可怕。
在我以及其他台灣人的印象中,波灣戰爭只是個模糊的戰爭名詞。
可是在sian的印象中,卻是緊鄰現場的強烈緊張與不安,好強烈的對比。
波灣戰爭、911事件、後來的美伊戰爭也是,都像是映在螢幕上的一場影集。
電視傳來當地影像,卻無法傳來當地人的心情。我們無法感受螢幕另一端所發生的悲劇。
人對沒有發生在身邊的事情總是覺得無所謂,當作看戲一般地看過去。
就像這次手機殺人事件一樣,大家隱約中似乎在等著看好戲,
等著看會不會出現下一個因為手機殺人而死的事件發生。
也許只是我想太多,但是我突然了解昨天看見信箱中整面信件時所感到的恐怖。
那像是一種無形的默契,在等著下一個撥出電話給死神,委託死神殺人的人出現。
「……大多數轉寄的人都是抱著無聊當有趣的輕視態度。
不過人心是很奇妙的東西,在那些人的內心深處,其實都潛在地接收了這項訊息。」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上述主持人昨天說的話是不是也想表達類似的意思呢?
「illusion tele是我那時想練習英聽而轉的電視台,因為只有一個主持人在講話,
我想說應該有助於練習聽力。可是聽著聽著我覺得裡面講的東西都好難懂,還常常
出現很難的單字,害我挫折感好重,後來就放棄看這台了,所以對它很有印象。」
「那沒有介紹過手機殺人的事情嗎?」棋函問,看來他也知道那封信。
「沒有耶,應該是只有在台灣才流行吧那東西,不過感覺很不好。」
sian有些不以為意,低頭吃了口麵。
果然sian的想法跟我一樣,我不禁偷偷感到一點高興。
「欸欸,你們相信那篇網路日記嗎?那女的真的打給死神叫祂殺人嗎?」
芹羽一邊整理大夥的餐盤跟便當盒,一邊不忘與大家交談。
雖然我很愛糗她恥笑她,不過其實她是個個性不錯的女孩,也有賢慧的一面。
不過賢慧的這面只有在吃飯時才會顯現出來,平常都是粗魯白目的另一面。
「我不信,應該是網路上的人故意寫的。」我第一個發聲,打給死神這種事太誇張了。
「我也不太信,不管怎麼說都不可能吧。」小蔓。
「我有點想相信耶,感覺很有趣,可是應該不可能吧。」詩涵,這種事有啥有趣的啊。
「不信加一,這是個理性的世界,死神是屬於非理性的存在。」羽璇,一臉冷靜。
「不信加二,我之前打過了,只有說您的電話通話中請稍候,假的啦。」棋函。
「不信加三,我跟林棋函一起打的。」熊哥。
「不信加四,我跟棋函熊哥一起打的。」健銘。
「靠北你們不會一起說喔。」我忍不住打岔,大家又笑成一團,大概是故意的吧。
「可是我相信耶,那個主持人說的其實沒錯。
『想像力』跟『相信』的力量真的是超乎我們想像的強大喔。
所以我覺得,如果那女生恨那男生恨到想殺他,而選擇打給死神,是可能碰到死神的,
因為她很相信啊。」
sian若無其事地吃完最後一口麵,小心翼翼地把碗疊在其他人的碗上。
絲毫不覺得自己的意見有何奇怪之處。
「妳瘋了嗎?」我原本想這樣吐嘈,不過我卻沒有這麼做,因為她的眼神。
那是堅定地相信某件事情時才會露出的眼神,那麼明亮,不帶任何猶疑。
大家都被sian這番出乎意料卻又正經八百的發言給嚇了一跳。
sian有時候說話很天真,又有點迷糊迷糊的,搞笑也不好笑,走路還會跌倒。
讓人分不清此時她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有時候我們都會用自己的主觀來判斷別人的想法是否與自己一致。
我一直以為,關於手機殺人,sian的想法是跟我一樣的。
可是最後她選擇了相信,那時候的我一直無法理解。
sian有時候說話很天真,又有點迷糊迷糊的,搞笑也不好笑,走路還會跌倒。 推一下^^
回覆刪除又看了一次小說 發現這篇沒有推 怎麼可以呢
呵呵這個故事已經拖稿拖到天邊去了
回覆刪除不過一直都有在構想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