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藏法師在孫悟空、沙悟淨跟豬八戒的保護下,終於平安抵達天竺…」
容姿端麗的美麗女孩斜著長髮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西遊記的繪本。
頭上的黑貓金黃的雙眼炯炯有神地盯住繪本不放,認真地跟著閱讀。
「說了好幾天終於說完啦,覺得精彩嗎?」女孩微微笑地摸摸頭上的黑貓。
「好看好看,神話故事真是充滿幻想耶。明天換你囉。」黑貓瞇起眼睛,一臉大滿足。
「我不能講睡美人之類的故事嗎?」男孩戴起眼鏡,對著桌上的個體經濟學課本嘆口氣。
「不行啦,我就是突然想學經濟學嘛,不管啦我明天要聽。」
「不過是隻貓還這麼愛學人類……好啦我盡量念就是了。」
這陣子黑貓迷上了閱讀人類的書籍,經常纏著男孩去圖書館借書。
雖然只是隻貓,不過她的涉獵範圍極廣,童話神話、文學哲學、政治經濟無所不看。
而最近讓她愛不釋手的書就是西遊記,似乎很嚮往人與妖魔共存的時代。
「我覺得啊,我們跟西遊記的三藏法師他們好像喔。」
黑貓趴在女孩頭上,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喔?哪裡像?」正與顯示性偏好理論奮戰中的男孩好奇地抬起頭來。
「我們也是一群有特殊能力的團體呀,雖然不像三藏法師他們要去西方取經,
但是我覺得啊,透過接受各式委託,我們似乎也在尋找些什麼東西,比較抽象的那種。」
「那這樣說來,我是孫悟空,S是三藏法師,那妳就是豬八戒囉?」男孩大笑。
「為什麼我要當豬八戒!!明明就還有沙悟淨可以選!」黑貓大叫以表示她的不滿。
「喵喵今天說的話真有深意呢,那我們是要尋找些什麼呢?」女孩也笑的開懷。
「我也不知道,可是只要一直接委託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發現的,這是我們的使命。」
「哼,那就讓命運來決定我們要尋找的是什麼吧。」男孩順手從信堆中抽出一封信閱讀。
“MS+Kn的各位,請救救我男朋友,我不想他成為孫悟空。幾天前他”
信件上只有簡單的一行,感覺似乎還沒寫完就倉促地寄出了。
三人的視線停留在「孫悟空」這三個字上好一陣子。
「……命運好像真的要我們去找些什麼耶。」女孩說。
「是孫悟空耶,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黑貓歪著頭。
「我怎麼會知道?有興趣嗎?」
「嗯。」女孩與黑貓同時點頭。
「那就現在去吧,可以嗎?」
「走吧。」
「走。」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我跟他是青梅竹馬,小時候我跟他說我只喜歡英雄,結果他就一直想成為英雄。」
委託人是一位短髮女孩,說明原委時眼中不停透露出強烈的不安。
「幾天前,有個自稱三藏法師的僧侶找上了他,說他是被選上的人,必須要成為孫悟空,
跟著他們去西方取經。我知道這很荒繆,可是是真的。之後他就像著了魔一樣,
每天都去找三藏法師,也不去學校,腦袋裡整天想著成為孫悟空的事情。
我覺得很詭異,跟他說不要繼續下去了,他卻說這都是為了要成為我心目中的英雄。
我的意思根本不是這樣,我真的好擔心,可是跟別人講他們都不信……」
「孫悟空啊…這世界上奇妙的事實在太多了。妳知道在哪裡可以找到三藏法師嗎?」
男孩一臉認真,完全接受了短髮女孩幻想般的說詞,讓她大感意外。
「我有跟他去過一次,是距離這裡不遠的咒禪寺,氣氛還滿怪的,所以我很擔心。」
「咒禪寺?」靜靜聽著對話的馬尾女孩突然出聲打斷兩人。
「怎樣?妳知道些什麼嗎?」
「他們以寺廟為偽裝,私底下則從事非法貿易,像是走私軍火之類的。
那些僧侶擅長各式符咒術,據說還能將咒術與槍枝結合成咒法兵器以提高威力。」
「這是『新興宗教與黑社會的友好關係』這本書上寫的,我跟S姐姐一起看的喔。」
「瞧妳得意的,以後不要借這種怪書回來看啦。」男孩輕輕敲了黑貓的頭一下。
傍晚,咒禪寺。
沒有壞人聚集地慣有的陰暗腐臭,寺廟附近綠意盎然、生氣蓬勃,環繞著鳥語花香。
自寺廟門口延伸出去的石街廣場上踩著幾道人影,搖曳在火紅的夕照下。
「妳來啦,三藏法師說我今天就可以成為孫悟空了喔,高不高興,我要成為英雄了!」
與短髮女孩年齡相仿的清秀男孩開心地說,眼神中散出莫名的狂氣。
「求求你不要這樣…我不要你當什麼英雄了,不要答應他們,拜託你。我好害怕……」
短髮女孩語帶哽咽,淚珠在俏麗的臉蛋上劃出兩道晶瑩弧線。
「妳怎麼哭了呢?我要成為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了耶。妳看這個金箍,
三藏法師說只要套上這個馬上可以覺醒成孫悟空喔,我果然是天生的英雄。」
短髮女孩低著頭,沒有回話,淚水淹過了一切思緒。
「我不知道你用什麼咒術控制了他,不過可以放過他嗎?他還是個小鬼而已。」
「這位施主您誤會了,我沒有控制他,一切只因他是被選中之人。
他必須繼承孫悟空的靈魂,跟隨我們前去取經。」
「什麼被選中之人……不要隨便決定他人的命運。」捲髮男孩有些不悅。
「這就是他的命運,是無法改變的。當年三藏法師往天竺取西經,為的是真理的追求。
如今這個時代的真理已經模糊扭曲了,才需要新的一批人去重新尋求真理。」
名為三藏法師的僧侶站在清秀男孩身旁,面無血色,語氣平淡,看不出喜怒。
「為了抽象到極點的真理而拋棄所愛的人,這才是最嚴重的扭曲不是嗎?」
「這位施主,我想這件事情與您並沒有任何關係,請您不要再繼續深入了。」
「我的委託人不希望他成為孫悟空,所以我來阻止你們,就這麼單純。」
「追求真理對這個世界有莫大的益處,豈可為了女人的一己之私放棄這麼偉大的理想?」
「為什麼不行?不想讓最重要的東西離開身邊有這麼可恥嗎!?」
「你……」
「看來沒什麼好說的了。」
男孩以超高速搶走清秀男孩手中的金箍,正準備捏碎時卻被一股勁道硬生生彈開。
「壹之式‧衝。若施主執意如此,即使要付諸武力,貧僧也必須阻止您,得罪了。」
三藏法師的身旁忽然環繞著許多符咒,剛才的力量就是其中一張符咒所發出的。
金箍在石頭地上彈起,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一張長型符咒立刻將金箍捲起回收。
「大氣中的火之元素,請分與我些許的力量。」
男孩衝上前捏住符咒,手中燃起的火燄將符咒猛烈燒斷,金箍被反彈至天上。
男孩見狀立刻往上空一躍,卻發現身體被大量符咒罩住,動彈不得。
「……是結界!!你這傢伙!」
「陸之式‧縛。竟然有本事燒掉咒法僧侶的符咒,似乎不能太小看這位施主啊。」
「臭和尚,你的廢話太多了,以為困住我就沒事了嗎?」男孩冷笑。
不遠處的馬尾女孩提起雙槍可魯貝洛斯,朝著空中的金箍連開數槍。
就在子彈即將命中金箍之際,天空的另一頭突然射來同樣數量的子彈。
兩個角度飛行的子彈在金箍面前交會,發出批哩啪啦的聲音彼此抵銷掉。
「還有別的人埋伏在這裡。」女孩與黑貓大驚,朝子彈飛來的方向看去。
寺院深處種植著一棵千年樹,一道黑影在茂密的枝葉中半隱半現。
女孩對著黑影攻擊,黑影自樹上飛舞而下。連樹葉摩擦的聲音都聽不見,矯捷的身手。
黑影的真面目是穿著西裝的上班族,手中拿著貼滿符咒的長距離來福槍,造型十分特殊。
身旁的地上站著一隻肉白色的迷你長耳豬。
「小心,那男人手上拿的就是咒法兵器,似乎是加持過的來福槍,威力非同小可。
那隻豬應該是輔助男人作戰用的,跟我們的組合一模一樣。」
黑貓仔細地分析面前的一人一豬,女孩仔細聆聽,眼神沒有從男人身上離開過。
「吾輩沙悟淨、豬八戒,必傾全力阻止汝等妖邪之類。」
自稱沙悟淨的上班族嘴裡說著古老詞句,身上卻放出與外表不相稱的殺氣。
上班族的脖子戴著一串詭異的骷髏項鍊,配上西裝筆挺的穿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金箍落在遠方的地面,女孩與上班族互看一眼,全速朝金箍的方向衝刺。
腳步聲幾乎聽不見間斷地在石頭地上響起。
女孩邊跑邊對準上班族開火,上班族時而慢走,時而快跑,靈活地擾亂她的攻擊節奏。
上班族突然停下腳步,迅速舉起來福槍,對準奔跑中的女孩一槍射出。
「!!!」女孩被擊個正著,包覆在周圍的防護罩雖然保護住身體,卻同時硬生生破裂。
強大的攻擊力將女孩重重推倒在地。咒法兵器的驚人力量。
沙悟淨臉上沒有任何攻擊成功後的喜悅,冷冷地撿起金箍準備還給清秀男孩。
突然一陣巨大爆炸襲來,沙悟淨拋開手中的金箍進行防禦,卻依舊被炸飛數十公尺。
「Nice shot.」倒在地上的女孩偷偷組裝好十字架火砲,對準上班族來個華麗的砲擊。
金箍再次飛舞在飽滿的夕陽餘暉中。
捲髮男孩奮力掙脫結界,往上用力一跳想抓住金箍,三藏法師卻早一步出現在他頭上。
「你是什麼時候……」
「肆之式‧疾。這招可以大幅提高我的速度,你怎麼做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三藏法師抽出一疊符咒張開,口中喃喃自語。
「玖之式‧轟。」
符咒驟然消失在空氣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強力的衝擊波。
強烈的衝擊波沒能打中男孩,爆裂在堅硬的石地上,輕易地在地面鑿了個大洞。
「消失了!?」失手的三藏法師十分訝異。
「你可能速度還要再加快一點我想。」
男孩以三藏看不見的高速又移動到他背後,一腳將他踹回地面。
「可惡的傢伙…就憑你是改變不了他的命運的,因為他就是被選上之人啊…」
三藏法師摔落地面,憤怒與冷笑交融著出現在臉上。
「可笑,我現在就把金箍捏碎,一切的命運都將獲得解放。」
金箍緩緩自空中落下,男孩伸出手輕鬆地接住。
鏗鏘。
鏗鏘。
沒有接到。
沒有任何理由失手的捲髮男孩,失手了。
金箍輕巧地碰觸到指尖後滑開,在空中翻了一小圈,最後落回清秀男孩身邊。
「又來了…我也曾經丟掉它好幾次,但最後總是會不可思議地回到我身邊……
妳聽我說,就這一次就好,讓我成為傳說中的英雄好不好?」
面貌清秀的男孩拾起金箍,溫柔地看著短髮女孩。
被溫柔包圍著的女孩愣住了、心軟了。說不出話,傻傻地看著他戴上金箍。
「笨蛋!當孫悟空要拋棄七情六慾的,他再也不會記得妳是誰了啊,快阻止他!」
黑貓激動地大喊。短髮女孩像意識到什麼一般,反射性地想抓住男孩的手。
為時已晚。
強烈的鬥氣自清秀男孩的身上噴發而出,短髮女孩被震倒在地,一臉驚恐。
「唔啊啊啊啊啊啊──────」
清秀男孩雙手環抱著頭部,臉龐不再清秀,五官痛苦地扭曲。
短髮女孩睜大眼睛,眼淚早已不受控制地滿溢而出。
忍受著強烈攝人的鬥氣,女孩上前緊緊握住男孩的雙手,像是要分擔這份痛楚一樣。
「不管你是不是英雄,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因為我喜歡你啊。」女孩大喊。
像是某種咒語,清秀男孩的頭痛消失了,也不再怒吼,傻愣愣地站著。
短髮女孩緊緊握著他的手,想對他說些什麼,卻突然被粗暴地甩在地上。
「不要隨便碰我。」異常低沉的聲音自男孩口中流出。
「……阿聖?」女孩愣在地上,出聲呼喚清秀男孩的名字。
「妳認錯人了,我的名字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低沉到彷彿是獸類的聲音,既硬且重地回盪在深茜色的天空中。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